文/章旭

      庄子《达生》篇中有两个故事.有一人醉酒坐马车,不幸坠车,由于意识不清,醉者不知事故发生,没有紧张害怕的去做防护动作,反而因为身体的柔软,不由自己,随跌随撞,而最终保全性命.第二个是讲孔子有一次随弟子游山玩水,有瀑布高悬二十多丈,溅沫激荡,其声如雷.此时有一男子入水,淹没于激流中.孔子以为是厌生之人,遂呼弟子顺流相救.未料那人在数百步之外又浮出水面,披头散发,唱着歌走了出来.孔子不解,问何以潜水之莫测.那人说,我没有什么方法,只是任由身体和漩涡一起没入,同激流一起浮出,顺水势而不由自己,如此而已.

       庄子说的不由自己,是一份从容与淡然,更是与天地同呼吸的柔弱.老子云: 能如婴儿乎?我想,艺术的可贵亦在于懂得柔弱,我们太多的人都想着要伪装自己,言要高声,貌要精美,意要弘大.生怕众人説自己不够厉害,往往越故作强大,而越远离真心.

       覃祖威是我的好友,是一位艺术家,我不能因为朋友或是表面文章,就漫无边际的一番吹捧,那对我来说朋友和文章都会苍白没有意义.祖威在我看来,并不是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表现型画家,亦不是追求精湛技术的画家.甚至他的有些画我还觉得稍不够爽气,但都不妨碍我喜欢祖威的画,我被他画里面一份真挚的柔弱所感动.尤其是他近两年的写生册页,每一笔都装着他那柔软的性灵,谦逊而又有力量,彷彿世间纷纭,又与我何意.我看到秋叶在低吟,白云在痴想,山丘在懒睡,云耶山耶,泉耶树耶,若醒若睡,若荒若老,所有的迹象都流露着不自觉的状态,我彷彿看到了禅宗所说的“自性”的端倪.

       当下的画家,比祖威画的好的画家当然有,但能真诚坦露自己的柔弱,面对自己的内心,这样的画家我未曾多见.

己亥秋月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