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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彼此之间


           学画之初,新鲜与好奇在我心里占了绝大部分,那时,曾为把一个人、一件物在画面上表现得栩栩如生而沾沾自喜。及至后来,在漫漫十数年的学*与感悟中,越来越觉得画不应只是单一的描摹,像所有追逐梦想的人一样,它应该是一个画者灵魂的寄托。
           画画与僧侣修行一样,都是在寻找灵魂中真实的自我。我出生在山东一个文化积淀浓厚的古城——青州,在这里有大量古人文化的遗迹,尤其是城南的云门山和驼山两座名山,自古都是佛道圣地,历朝历代都在其上凿窟建寺,至今还保留了大量南北朝及隋唐的石窟造像。我幼时登山游玩,每每都被那庄严肃穆、安详慈悲的佛、菩萨造像所震撼,那时虽不知其所以然,亦不知佛教为何物,但却有一种莫名的平和、欣喜与亲切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,深深触动着我的灵魂。这童年的记忆与感受一直影响着我日后的绘画创作乃至人生方向,这大概就是缘分吧。
            如果说儿时的感觉只是一个缘起,那我日后的游学京华就完全可以说是一个“追缘”、“求缘”的过程。初到京城,那种大都市的繁华、纷杂绝对是一个静谧小城无法比拟的,同时带给我的还有深深地失落——路怎么走,我该往何处走?在后来的学*中,这种感受被大大的加重了,在这里我接触到了在家乡闻所未闻的各种绘画风格和艺术流派,看到了以前只在书本上见过的名家名作,心里的震撼与惊喜是可想而知的,但也让我越来越觉得迷茫——我该画什么,该怎么画?
            我开始大量临摹导师及历代名家的作品,在提高自己绘画功底的同时,也希望在大师名作中找到一条自己的艺术之路。三年过去了,我的绘画功底有了很大提高,临摹名家作品虽不能说乱真,但自认为也颇有几分神似,但画法却始终都是几位名家的路数,毫无自己的风格可言,于是继续迷茫。
            人生就是因为存在太多的变数因而精彩纷呈,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认识了一位藏区的法师——木雅吉呷任波切(也是我后来的皈依上师)。吉呷法师为人随和,语言朴实,没有任何我想象中高僧大德的架势,倒像是一位淳朴的藏族牧民。但法师的言语中却饱含哲理,字字珠玑,“不要想得太多,该放下时就放下一些,人在世间就是要不断的修行、磨练,放下多少你就能得到多少。”几句话,让我顿时一片释然,这也是我第一次真正了解佛教,聆听高僧开示。几天后,我随吉呷法师还有几位朋友一同去参加另一位高僧-——妙赞法师募资捐建的寺庙的开光典礼。这座寺院名叫真觉寺,位于河北邯郸的一座深山之中(山名我记不清了),寺院始建于隋代,后毁于战乱,经妙赞法师多方奔走,募集善款,才使古寺得以重建。由于地处偏僻,道路崎岖,汽车只能中途停下,下车后,我们一行人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,这才到达了寺院。寺院不大,甚至可以说很窄小,只有一座大殿,两间偏殿,面积也就相当于北京一座大一点的四合院,建的也不甚雄伟壮观,但却古朴雅致、清净修远,前有幽林、后有潺溪,真有一种深山古刹的韵味。寺中条件极为简陋,一些油盐粮蔬都是村民帮忙从山下运上来的,当夜,我们自己动手,简单的做了一锅素菜(主要是白菜,还有一些蘑菇、辣椒),人手一个或几个馒头,但也是津津有味,一来长途跋涉、腹中饥饿,二来山中清净,暂时放下了身上俗事,自觉轻松,当然胃口大开,饭后跟随法师一起做晚课,念诵经文,只觉得有如一股清泉从头顶缓缓而下,九窍澄明。夜深后,同几位友人躺在偏殿里临时搭设的地铺上,全无睡意,四周一片寂静,月光皎洁,隐约可以看到殿中菩萨安详的面容,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同广袤宇宙溶为了一体,心中全无杂念,出奇得清净轻松,这大概就是吉呷师傅所说的“人生需要放下”吧。
            在随后的几天中,我同友人们跟几位大德一起晨钟暮鼓,青灯黄卷,早晚聆听开示讲法,对佛逐渐有所认识,略能领悟真谛,感觉灵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和升华,便对佛产生了一种心向往之的情愫,突然之间灵光一闪,觉得应该把这种感悟溶入到自已的艺术创作之中去。
           此后同样的机缘,我先后游历了龙门、敦煌两大石窟,那巍峨庄严的佛像,婀娜多姿的菩萨,灿烂辉煌的文化,都深深地触动了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,儿时的记忆油然而生,产生了强烈的共鸣,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我,把我从现在拉回到童年,又从童年带回到现在,仿佛在为我指引着方向,这应该就是我们常说的“缘”。
           于是我开始了随“缘”的创作,这其间并不顺利,要找到可以充分表达自己想法的艺术语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我开始大量翻阅一些佛教典籍,从中了解佛经所蕴含的哲理教义,以及佛教故事。在感叹佛教禅理博大精深的同时,也让我感受到了人生的本义。在佛经的表述中,“佛”这个字是“智慧、感悟”的意思,力求让众生都能达到“佛”的境界,摆脱人世间的苦难。圆觉经中讲“一切众生本来成佛”,华严经也说“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”,就是说众生与佛都是平等的,但放眼当下,我们生活的社会中充满了痛苦、浮躁、压抑、空虚……与“佛”的境界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,而产生这种差别的原因,归根结底是我们对物质需求的空前膨胀,得不到的,我们要想方设法去得到,得到了还想再得到更多,这种无边无际的欲望就像一块千斤巨石,沉沉得压在我们心上,让我们产生无尽的痛苦。而我们要想解除这痛苦就只有“放下”,“放下”既自在,“放下”既解脱。
           佛经中说:“此界,娑婆苦界也;彼界,极乐净土也。”“此”和“彼”两个字涵盖了我们当前的两种生活状态,这两个世界其实是我们心中的两个世界,这两个世界之间相隔的,只是我们一念之间的距离,佛经说“一念成佛,一念成魔”,讲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吗?过度追逐物质的欲望,人的魔性就会显现,烦恼痛苦就会接踵而来,如果“放下”,“净土”就在我们面前。
    于是“此﹒彼”成为贯穿我绘画作品的一条中心思想,我的每一幅创作都围绕“此﹒彼”两字展开,绘画手法略有不同,但主导精神不变。我在作品中吸收了大量敦煌壁画,及各地石窟造像的艺术语言,通过描绘佛经中的故事(其中包括鹿王本生、太子出家、佛陀讲法等)展现一个众生平等、自在的美好世界,以及佛、菩萨们舍身求法的智慧与精神。而在这画面之上,我又运用一些肌理效果制作的手法,使画面呈现一种斑驳沧桑的历史厚重感。同时我也在作品中通过大量使用金色来增强画面的视觉冲击力,但金色在我作品中的作用不仅如此而已,它担当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——我们心中欲望的代言。金色自古以来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都是财富的象征,它在我的作品中不仅仅代表金钱,还包含了它的衍生品:权利、地位以及各种欲望。它同背景中佛陀的美好世界形成了一个鲜明而又充满矛盾的对比。这也正是我们现实生活中两种态度的对比。
            作为一个画者,兀自以为在创作中除表达自身感受,直抒胸臆外,还应该增加一些使命感,文化自古以来都是人类文明进程中的风向标,而艺术作品更是直接反应了一个时代的社会状况及各种社会问题。因此,只要能使每一个观我画者都能产生共鸣,理解我画中的含义,就是对我作品及我个人的最大褒奖,吾愿足矣。
           借用古人的一句话:“噫,微斯人,吾谁与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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